《魔兽世界》设计理念转变：从塑造玩家到顺应玩家
在2025年的一次游戏设计分享会上，《魔兽世界》现任总监Ion Hazzikostas公开反思了过去数年导致游戏陷入“黑暗时代”的核心原因。他承认，这段时间最深层的问题在于设计团队“害怕改变”，并且错误地坚持将自己的愿景强加给玩家，而不是理解和顺应玩家真正的需求。
Ion指出，这种问题的根源可以追溯到《军团再临》版本。虽然这一版本引入了钥石地下城、世界任务、神器能量等广受欢迎的系统，但这些并非他本人主导的计划，而是他在接手游戏时“继承”下来的框架。然而，到了《争霸艾泽拉斯》，他错误地认为自己的任务是“继续做更多的军团再临”，并修补其存在的问题，于是延续了这种高度系统化、重复化的设计。
所以他的团队设计了艾泽里特护甲，试图在系统上模仿神器；设计了艾泽拉斯之心来给你刷能量；保留了世界任务和使者箱子。然后《暗影国度》又基本是《争霸艾泽拉斯》的升级版，但是变得更加极端-名望和天赋树绑定，玩家切换必须要重新升级，这是一个比军团神器能量系统更冗长和麻烦的系统，饱受玩家诟病。
在这一过程中，设计团队本质上是试图规范玩家的行为，引导他们沿着预设的路线进行游戏。Ion用“铺设道路”来形容这种设计哲学：玩家必须按设计师规划的方式体验内容，任何“自发”的、偏离轨道的玩法都被抑制甚至打压。但是玩家总是想走捷径的，设计师铺设的水泥大道并不受玩家欢迎，他们宁愿自己从草地上踩出一条捷径。
他坦言，这种“对抗性设计”最终削弱了游戏与玩家之间的关系。开发团队试图“修理”玩家错误的玩法，结果反而破坏了玩家的体验和信任。在玩家和设计师的反复斗争中，没有产生任何赢家，玩家怨气满满，设计师精疲力尽。
转变的关键契机出现在《魔兽世界》经典怀旧服的推出。Ion指出，经典服的成功让团队意识到，玩家确实渴望体验经典内容，但并不会按照2004年的方式来玩。现代玩家对最优解的执着和对效率的追求，导致他们在怀旧服中会大量刷金以频繁洗天赋和获取BIS装备，即便这个过程本身令他们痛苦，而原有的DKP团几乎被全球玩家抛弃，取而代之的是金团。
这一现象让设计团队认识到，问题并不是魔兽世界改变了玩家的行为，而是玩家本身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。
这种认知促使《魔兽世界》团队进行理念上的转型。他们不再试图塑造玩家，而是承认设计的归属权：一旦游戏上线，就不再完全属于开发团队，而属于玩家本身。设计者的角色不只是创作者，更是“看护者”，需要维护这个世界对玩家而言的意义。
在随后的《巨龙时代》资料片中，这种思路开始落实到设计层面。开发团队放弃了追求“永恒完美解决方案”的想法，认识到没有一个系统可以永久适用。Ion以世界任务为例：在《军团再临》中，世界任务曾是优秀的系统，但在《争霸艾泽拉斯》中就变得令人疲倦。因此，任何设计都必须随时间和玩家需求而调整。
同样，关于天赋系统的迭代也体现了这一转变。设计团队不再试图打造一个“完美可扩展”的系统，而是愿意接受为了当下的可玩性而在未来承担改动的代价。Ion强调，他和团队不再害怕推出一个未来可能需要修改甚至废弃的系统，因为如果无法满足当下玩家的乐趣，那么根本没有未来可言。一个好游戏唯一的标准：今天要好玩！
此外，Ion还提到，他们开始刻意避免所谓的“对抗性设计模式”。过去那种试图惩罚玩家偏离设计预期的做法被放弃，取而代之的是对“欲望路径”（玩家自发形成的游戏行为模式）的支持与理解。
他指出，团队现在更加重视玩家的感受，而不仅仅是数据层面的平衡。例如，即便职业之间的输出差距在数据上只有2%，玩家仍会强烈感受到不平衡，这种情绪就会塑造和改变游戏。因此，现代的职业平衡调整也更加频繁，意在及时回应玩家的实际体验。
Ion还承认，虽然这种转型理念是正确的，但在执行上并非没有问题。《魔兽世界》当前在支持各种类型玩法时存在身份认同上的危机，开发团队的资源也在快速调整中显得吃力。一些改动甚至显得“为了改变而改变”，缺乏深入的规划和持续性。他认为团队可能在避免过去僵化模式的同时，出现了“矫枉过正”，变得过于急于取悦所有人。
不过，Ion也强调，这并不代表没有进步，而是转型中的必然阶段。设计理念的转变本身意味着团队开始真正尊重玩家的需求，并愿意在未来持续改进。他认为，开发团队需要在继续吸取这些教训的同时，找回一定程度的信心和从容，避免因急于回应而失去对游戏整体体验的把控。
总结来说，《魔兽世界》的设计哲学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：不再是试图用游戏去塑造玩家的行为，而是理解玩家在变，愿意跟着玩家的需求不断调整和重塑游戏本身。这一转变虽然还在进行中，但被视为是《魔兽世界》未来能否继续生存和发展的关键所在。
不过小探依然认为暴雪设计师试图“规范”玩家行为的设计思路依然存在，宛如一个幽灵一样盘旋在艾泽拉斯上空，想要根本性改变这种情况，暴雪和运营者需要敞开更多和玩家直接沟通的渠道，并且认真倾听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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